02 你好實習(xí)生
作者:齊薇霖      更新:2018-05-11 14:34      字數(shù):4521
    在市中心的火車站前,有一架專門去往華源酒店的穿梭巴士。孫少堂正在那里和管家祥叔發(fā)飆。

    “還要坐這種巴士去?!”孫少堂覺得這簡直不可理喻。

    “但是老爺說了,一定要讓你完完全全像一個實習(xí)生那樣去上班?偛荒荛_一架保時捷去餐廳當(dāng)服務(wù)員吧。你先去,然后……”祥叔試圖讓他就范。

    “用不用做這么足戲?”孫少堂打斷了祥叔,完全聽不進他的話。

    祥叔突然收起了卑微,變得嚴肅了些許,“你知道這次你爸真的很生氣,就這一單新聞讓他花了好多錢去到處刪帖,你怎么都順著他幾天,做好些樣子,等過幾天他氣消了,你就回家,事情就過去了。你現(xiàn)在這個樣子,只會拖長解決的進度!

    孫少堂被說得也很無奈,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被祥叔推上了巴士,“到了華源酒店去前臺找趙經(jīng)理,她會幫你安排,過幾天我去看你!

    孫少堂還是第一次乘坐酒店穿梭巴士,他隨便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。感覺車里的空氣質(zhì)量好差,極度不耐煩的他捏住鼻梁,緊閉雙眼,低頭準備睡覺。

    這時候,車上上來一個女孩,就是要去替閨蜜相親的英藍。她剛剛下了火車,匆匆忙忙地找到這架巴士。

    “這是去華源酒店的巴士嗎?”英藍問司機。

    在得到肯定的答復(fù)之后,她拿著自己的車票準備對號入座,但發(fā)現(xiàn)座位已經(jīng)被人占了。這個人就是孫少堂。

    “喂,你起來一下,我是十七號座位的。”英藍對正準備睡覺的孫少堂說。

    他并沒有睡著,閉著眼睛感覺一個人影在跟他說話,睜開眼,看見一個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,“你在跟我說話嗎?”

    “是,我是十七號座位的,你坐了我的位子!庇⑺{將車票打開展示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孫少堂有點愕然,環(huán)顧了一下四周,“還有很多座位你可以坐呀?”

    “不是,應(yīng)該是對號入座的。你也有一個座位號,請坐到你自己的位子上!

    孫少堂想起剛才祥叔好像是給了他一個紙條,他趕緊翻口袋發(fā)現(xiàn)了自己的車票上寫著是十八號,于是他挪到了旁邊的座位,正準備讓出通道給英藍坐到里面,突然有一大群人,蜂擁到車上來。只聽見導(dǎo)游拿著擴音器不停地說,“不要搶,人人都有座位,不要擠”。但是,這群人彷佛什么聲音也聽不見一樣,耳、眼、鼻、口中只寫著兩個字——座位。他們完全不顧過道上仍在找位子的其他人,像餓狼撲向食物一樣,沖向那些仍然空置的座位。英藍霎時間被擠到距離自己座位更遠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馬上開車了,乘客快點坐下!彼緳C通過擴音機提示到。

    等一群人基本安頓了,狹窄的過道才有了一些空間,英藍急忙回到自己的位置。但要坐到靠窗的十七號位,還要先通過孫少堂的十八號位。正在孫側(cè)身,英藍準備經(jīng)過的時候,司機踩了一腳油門,車子開動了。突然的后推力使兩個人撞到一起,轉(zhuǎn)眼英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已經(jīng)坐在孫少堂的大腿上。

    “后面的乘客快點坐下,這樣很危險!彼緳C再次發(fā)出提醒。

    兩個人都好尷尬。英藍馬上挪到自己的座位上,孫少堂也假裝什么事情都沒發(fā)生的樣子,用手背撐住鼻孔。于是,在一片沉默中,二人到達了華源酒店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孫少堂來到華源酒店找到趙經(jīng)理。原來趙經(jīng)理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女人,她面如鐵板,工作起來像機器一樣接受著上司的指令,毫不容情。

    “悅餐廳是華源的一個重要品牌,尤其是這里的下午茶是最出名的,很多網(wǎng)紅都特地來這里拍照。我們這里對服務(wù)質(zhì)量的要求也是最高的,你今天剛來,還不能直接服務(wù)客人,主要是觀察其他人怎么做!痹趷偛蛷d的門口,趙經(jīng)理開始向?qū)O少堂交代工作,“馬上帶他去換制服!

    “是!辈蛷d的領(lǐng)班帶著懵懵懂懂的孫少堂去了更衣間。

    悅餐廳是位于華源酒店一樓的一間開放式餐廳,采光來自酒店頂部的五彩玻璃,穿過各個樓層灑在悅餐廳里,顯得非常明亮而高雅。

    不久,換好制服的孫少堂回到了餐廳,一路上他都感到很不自在,黑色西褲配白色的襯衫,上面還打著一個白色的領(lǐng)結(jié)。簡直像小丑一樣,孫少堂在心里想。

    誰知他剛準備跟領(lǐng)班進入餐廳工作,又被趙經(jīng)理攔下了!暗纫坏,”她拿起了一張名牌,上面印著顯眼的大字“實習(xí)生”,別在孫少堂的襯衫上,“好了,今天開始學(xué)習(xí)和打雜。”

    孫少堂站在邊上靠墻的位置,觀察著工作人員的一舉一動。突然,他發(fā)現(xiàn)不遠處,剛剛那個在巴士上遇見的女孩子也在這里,她正在和一個男人一起吃飯。

    “你的樣子好像和照片上有點不同。”男人問英藍。

    “額,因為那些都是家長幫我弄的,其實我并不想相親!庇⑺{緊張的縷捋了一下頭發(fā)。

    “哦,不過沒關(guān)系,聽說你們家在離島上有很多房子,是嗎?”男人也很緊張,他的手指一直在輕輕地敲打著桌子。

    “啊?沒有!”英藍瞪大了眼睛,心想什么房子。

    “不會吧,我查過,你們那個離島以后會發(fā)展旅游項目,村子一旦拆了,村民便可以分到很多錢,可以說一輩子都不用打工了!

    “但是,我家并沒有很多套!

    “沒有很多?”男子有點失望,但是繼續(xù)問,“那具體是幾套?”

    “不是說相親嗎?你干什么一直查人家的房子?”

    “房子是相親的前提!再說我家的條件也不差呀,要不是你們那個島會拆遷,我根本不可能考慮那個區(qū)的!

    “這樣說來,讓房子跟房子結(jié)婚好了!

    “不行,人跟人先結(jié)合了,房子才能結(jié)合!

    “我想走了,我覺得我們不適合!庇⑺{起身想走。

    “哎,別走啊,菜還沒上齊呢!

    孫少堂看見英藍快步走出了餐廳,那名男子跟在后面呼叫她,并在電梯口攔住了英藍,二人拉拉扯扯。

    “別走啊,相親不成我們還可以再聊聊。”

    “沒什么好聊了,我要回家!庇⑺{推開男子放在她手臂上的粗手。

    “別走了,我在樓上開了一個房間,你跟我去看DVD吧!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?!”

    孫少堂看見電梯門開了,男子將英藍硬拉上了電梯。 他馬上離開了自己的崗位,也沖到了電梯口,看見他們剛剛上去的那部電梯停在了六樓,他立即搭旁邊的那部電梯,也上了六樓。果不其然,他沖出電梯便聽見一個女生的叫喊聲,“你干什么?放開我!”

    孫少堂順著聲音尋找源頭。華源酒店特別大,每層有上百個房間,且并不是住滿的,迷失在里邊并不是很容易被發(fā)現(xiàn)。孫少堂繞了許久,感覺越來越接近了,他忽然看見兩個人影,一個男人拖著一名女子,用手按住她的嘴,已經(jīng)進了房間正在關(guān)門。

    孫少堂幾步?jīng)_上去,將門擋住。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?”那名男子被突然沖過來的孫少堂嚇了一跳,大聲呵斥道。

    “這為女士好像并不想進房間!睂O少堂用手擋著,不讓門關(guān)閉。

    “你是哪里的?實習(xí)生?憑什么多管閑事,她是我女朋友!

    “不是,放開我,你才不是!庇⑺{掙脫了男子,站到孫少堂后面。

    “你馬上放開這名女士,不然我要馬上報警。”

    男人看見孫少堂的眼神堅定,加上說起要報警,他害怕了,非常氣憤得一個人退回到房間里面,然后重重關(guān)上房門。

    “以后別這樣一個人出來相親,見網(wǎng)上的陌生人!痹诰频甏筇脤O少堂對驚魂未定的英藍說,“這種情況下,如果被**在法律上很難勝訴。你明白么?因為你很難找到證據(jù)證明自己是被強迫的,理解嗎?”

    孫少堂對英藍帶有一種本能的歧視,話語中總是帶著“明白嗎?”、“理解嗎?”這樣的字眼,因為在心底里他覺得鄉(xiāng)下女孩子應(yīng)該不懂事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,不過謝謝你!庇⑺{很尷尬,眼睛不敢望向?qū)O少堂。

    “你快點回家吧!

    孫少堂將英藍送上酒店的穿梭巴士,這時候才想起來,自己正在上班呢。他趕快回到悅餐廳,本來想偷偷溜回去,但剛到門口,便看見趙經(jīng)理已經(jīng)站在那里等他。看見孫少堂之后她聳聳肩,又搖了搖頭。孫少堂知道自己擅自離崗被捉個正著,眼睛望向酒店上方的吊燈,一副不在乎的樣子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“嗯,嗯。我清楚了!痹诳偛棉k公室,孫越錦接到了來自華源酒店的電話,他轉(zhuǎn)身對正在自己身邊的祥叔說,“你都聽見了,表現(xiàn)不好,毫無責(zé)任感,隨意離開工作崗位!

    “老爺,恕我直言,這也不能完全怪少爺!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“餐廳服務(wù)員這種工作,太枯燥,讓人很難有興趣。除非是受到金錢上的激勵,人才會下恒心做好。而少爺并不需要錢,您讓他怎么堅持。”

    孫越錦嘆了一口氣,想想祥叔說的也是有道理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與自由散漫的弟弟截然相反的,是孫少堂的哥哥孫少康。這一天,茂錦集團的辦公室里有說有笑的,女同事們聚在一起分享最新的口紅顏色,男同事有的在睡覺,有的聚在一起玩線上游戲,突然一名員工沖進來,飛一樣溜回自己的座位,一邊說:“老板來了!

    只見一瞬間辦公室里風(fēng)云突變,所有與工作做無關(guān)的東西迅速被收進了抽屜里、書包里、文件柜中,所有人閃電般地回到自己的座位。每個人都面對著電腦,時而微微蹙眉,時而用手指抓抓眉毛,彷佛在思考一個難解的工作問題。

    正在此時,一位助理推開了玻璃門,孫少康大步流星地走進來。穿過集體工作區(qū),他的眼睛并沒有向兩邊望,而是徑直走入自己的辦公室坐下。

    “最近您叔叔孫越修批了很多投入在Victor雜志的廣告,似乎比重非常高!敝碓趯O少康的辦公室里單獨向他匯報,“這件事是不是要跟老板說?”

    孫少康微微思索了一下,“不必了!

    “這?”助理在暗示孫少康三思。

    “繼續(xù)關(guān)注這件事,除了向我匯報,不要驚動任何人!

    “明白!

    孫少康是個城府很深的人,也十分自大。他認為自己很成熟,明白一切都并非那么簡單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這是孫家的家規(guī),每個月都會有一次固定的家庭聚餐。孫少堂、他的哥哥少康,還有父母都要參加。

    “你這幾張照片都是側(cè)面,不是太看的清楚呀!睂O少康在餐桌上,一邊翻閱雜志,一邊說。

    “我特意挑的,我根本不想接受訪問,不需要被大眾認識,至少在什么二少爺這個無聊的話題上!睂O少堂簡直無法直視自己的雜志相片。

    “少堂,不要怪爸爸問你的私生活,你談戀愛了沒有?”

    “沒有啊!泵鎸Ω赣H的突然提問,孫少堂顯得有些緊張。

    “我們是很民主的家庭,但你知道作為茂錦集團的二公子是有一些責(zé)任的,特別是在感情方面,這不是壓迫和干涉,是讓你面對自己的身份和責(zé)任,你明白嗎?”

    孫少堂的父親孫越錦一手創(chuàng)建了茂錦集團,他遇上最好的年代,百廢待興,又娶了珠寶工廠的女兒,他創(chuàng)立的茂錦珠寶是第一個推出足金飾品的品牌。集團從珠寶業(yè)開始慢慢涉及地產(chǎn)業(yè)務(wù),并成功上市。個人的聰明勤奮和命運的機遇垂青,都屬于他。

    “我理解,您放心,能跟我組建家庭的女孩,必須是家族認同的!睂O少堂感到自己真的長大了,家庭的聚餐也慢慢開始像開會一樣,令人不是太有胃口。

    “你看你張叔叔的兒子,他家做連鎖超市,女朋友是百華酒業(yè)的千金,他們是全國最大的紅酒進口商,多少個波爾多大酒莊的一級代理,這樣才是門當(dāng)戶對,這些資源整合起來,公司才能在未來一直保持領(lǐng)先的地位!卑职植皇r機地趕緊教育。

    “行啦,吃飯吧,你看看孩子都沒心情吃了!眿寢屧谂赃呎f。

    “少堂很聰明啦,您二老不用擔(dān)心。”哥哥孫少康作為茂錦集團的長子,強烈的自信使他自帶光環(huán),少堂在他心中永遠是個小孩子。

    晚餐之后,孫越錦和太太單獨在茶室喝茶休息。

    “你今天終于挑明做爸爸的立場了,還是要門當(dāng)戶對,假民主的外殼終于忍不住脫掉了!睂O太太感到孩子大了,終究開始要面對現(xiàn)實,有些許心疼。

    “很多人都跟我說少康很優(yōu)秀,不要再給少堂壓力了,讓他順其自然,但是能生在這個家就不可能完全做所謂的“自己”,“他自己”跟“茂錦繼承人”這兩個身份根本就是一體的。還有,少康的問題就是他過于早熟,缺乏感情,我對他并不是完全放心。培養(yǎng)接班人,也是我的責(zé)任,在其位謀其政,我不得不為這兩個孩子想!

    “少堂還小,可能是哥哥一直很優(yōu)秀,他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自己不處于領(lǐng)先,所以競爭意識沒那么強!

    “少堂更有愛心,能體諒他人,不會完全為了自己的目的去做事情,這在商業(yè)上也未必全是一件壞事!睂O越錦感覺有一口氣困在胸口,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然后若有所思地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