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 原諒那片海
作者:齊薇霖      更新:2018-05-11 14:48      字數(shù):4988
    人的磁場就是靈魂散發(fā)出來的力量。而磁場相近的人會自然走到一起,相反則漸漸分開。

    為了讓女兒嫁的更好,林傳民忙碌起來,準備給林佩佩開一間公司,將女兒包裝成事業(yè)有成的企業(yè)家。

    “身份很重要。如何找到一個開保時捷的男朋友?最好的方法是開著保時捷去找!痹谝粋知名的創(chuàng)業(yè)園,林傳民帶著林佩佩參觀她新公司的辦公室。

    “怎么樣?環(huán)境還挺滿意嗎?”林傳民自豪地在等待一個肯定的答復(fù)。

    “嗯,比我想象的還要好!绷峙迮瀛h(huán)顧著四周,看見明亮的陽光從寬大的玻璃窗灑進來,穿過一排排白色的辦公桌。

    在他們身后,搬運工人還在將剩下的家私組裝、搬運。

    “對了,我跟你說,我有個朋友的孩子正在找工作,安排到你這里來!

    “啊?”林佩佩有點不情愿,“我的員工還是我自己請比較好吧!

    “哎呀,都是不錯的關(guān)系,不好推辭。”

    “是嗎?您不是收了人家的好處,賣工作吧!绷峙迮骞眈R精靈地望著自己的父親,她還是挺了解林傳民的。

    “你說什么呢?什么叫賣工作,那叫給年輕人一個機會!绷謧髅褚荒樀恼(jīng),“我告訴你,爸爸為了你這次創(chuàng)業(yè)可上心了,”他側(cè)側(cè)身,悄悄對林佩佩說,“已經(jīng)幫你找了好幾個快消時尚品牌的訂單,你一開張就有生意了,這種好事你都不謝謝爸爸?”

    林佩佩想了想,畢竟父親給了她這么好的一間公司,這件事情就聽他一次吧。

    “就這一次啊,以后不許你再安排人進來!

    “行,那孩子叫——安琪。你記著啊!

    “行啦,知道啦!绷峙迮逵悬c不耐煩,她開始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辦公室里的一切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孫少康游說四大券商幫自己搞收購的事情仍在進行中。這一天晚上,他約了浩昌證券的林傳民,想私底下和他再談一次,爭取他的絕對支持。

    在一間私房日本料理餐廳,孫少康正在和風(fēng)的包房中坐著,一邊喝著熱清酒,一邊等候林傳民的到來。

    “哎呀,不好意思,我遲到了!敝灰姺⻊(wù)員推開包間的房門,林傳民姍姍來遲。

    “請坐,請坐。這一次請您過來是想談一下收購的事!睂O少康滿臉堆笑。

    “這件事情券商們正在商量,雖然有合理性,但你要明白,”林傳民拿到嘴邊的酒杯突然停住了,望著孫少康的眼睛說,“畢竟是之前很少見的操作啊,任何事情要開先河都不容易!

    “但這個收購一旦成功,也會是載入史冊的一次經(jīng)典的商業(yè)案例。我真的希望林先生能站在我這一邊!睂O少康的語氣真誠得幾近哀求。他微微皺眉,張大了眼睛望著林傳民地目光,迫切地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(fù)。

    林傳民望了望手里的酒杯,彷佛在觀賞一件精美的器皿,顧左右而言他,“四大券商那邊,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啊!

    “有什么方法能說服他們?只要您肯幫我,我想憑您在行業(yè)里的資歷和地位,一定不成問題!

    “不成問題可不敢說,但幫助一定是有一點的!绷謧髅裢掷锏木票c點頭。

    “請指教。”

    “做生意,無非是以小博大,你有如此魄力,其實我是欣賞的。但你有沒有想過,我為什么要為你承受風(fēng)險?券商收購你公司的股票之后,等于將雞蛋放在你的籃子里,處于被動的位置,等到談回報的時候,就要看你的臉色行事了!绷謧髅窆皇抢辖徽Z道破整個計劃中最大的破綻。

    “茂錦的聲譽就是保證,如果我不按照承諾回報給大家,茂錦的聲譽就會受損!

    “這的確是一個保證,但信用額度是多少?茂錦的名聲值多少?幾億?還是十幾個億?這個數(shù)字也在波動啊!绷謧髅竦匮凵耖W閃爍爍,就是不肯直抒胸臆。

    孫少康看出他說來說去,根本就是不愿意幫忙。

    “我想您愿意單獨來和我吃飯,是有想幫我的愿望,只是條件的問題!

    “哦,絕對不是這個意思,你想多了。我只是欣賞你們這些有魄力、有前途的年輕人。”

    “這是我今天帶的薄禮,不成敬意請您務(wù)必收下!睂O少康拿出一張黑色的儲蓄卡,推到林傳民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這個我絕對不能收!绷謧髅襁B忙推辭。

    “收下吧!

    “不能收,不能收!

    “您這樣就是不想幫我?”

    二人的目光在此刻匯聚在一起,試圖確認彼此的心意。 他們馬上感受到一種磁場的融合。

    停頓片刻之后,“唉,本來我是絕對不會收的,但最近我女兒正在創(chuàng)業(yè),非常不容易,這筆錢我就給她,當成你的投資,以后賺了錢,讓她分紅給你!绷謧髅裾f著把卡收下了。

    孫少康的表情也放松了下來,“來,干了這杯。”

    林傳民拿出了自己招牌式的滿意笑容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“老板,我覺得您的想法實在太棒了!等這次收購?fù)瓿闪,你就是新一代商業(yè)奇才,企業(yè)家中的翹楚……”

    “行了,說完沒!睂O少康聽了這話,略帶鄙視地看了眼他的助理,然后說,“對了,我需要更多關(guān)于‘盈佳實業(yè)’的利好消息放出來,比如說進口產(chǎn)品的需求量大增,比如有國家級的資金看好,等等,總之多請幾個股評人去寫,稿費付最高的,然后給我買廣告推廣,要所有人知道!

    “好的,我馬上去安排。“

    孫少康示意讓助理出去,拿起手機看朋友圈,看見林佩佩曬出最新的的打網(wǎng)球照片,于是想起發(fā)個訊息給她。

    孫:周六有時間嗎?

    林:干嘛

    孫:去離島吃海鮮

    林:這么好心情?

    孫:我想去少堂失蹤的海域看看

    林:周六幾點?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大海有一種很特別的磁場,與陸地不同,它顯得更加神秘和深沉,藍色的海面仿佛能夠?qū)⑺腥说男氖率詹。孫少康約了林佩佩一起去弟弟失蹤的那片海域出海。

    “我聽說了,你在搞一單很大的收購。”林佩佩問少康。

    “是,已經(jīng)在進行中,對了,你認識好的股評人可以介紹給我!

    “怎么?需要專業(yè)人士唱好你們的股票?茂錦集團的主席想找?guī)讉股評人,還需要我介紹嗎?”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“孫少康搖搖頭說,”有時候公司越大你越看不清誰是真心在幫你。你覺得那些員工真的是因為喜歡這份工作才選擇留在茂錦嗎?都是看中穩(wěn)定、福利等等這些東西。他們的殷勤全是假的,這點企業(yè)家的冷靜我還是有的。所以,對他們的能力和忠誠,我并不是完全信得過!睂O少康拿著手里的香檳杯,望向?qū)訉拥暮@,若有所思?br />
    他們的船開到了碼頭,剛好?吭趯O少堂所住的村子,下船就走入到街邊的市集。

    “哎,這個包包很特別!绷峙迮迥闷鹨恢环即淹嫫饋怼

    “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帆布袋,它是用退役的船帆布做的!笔怯⑺{!“船帆是有使用壽命的,在退役之后它們就會被丟棄,而這種材料其實很難被土壤降解,用堆填的方式處理并不環(huán)保,最好的辦法是再利用。你看這里印有這塊船帆曾經(jīng)去過的水域,你背著它就好像帶著那片海的經(jīng)歷!

    他們巧遇的正是英藍。林佩佩簡直被這段獨白震撼到,對面前這個漁村的小女生刮目相看。

    “這個包我買了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“英藍,這是我的卡片,可以加這個二維碼,繼續(xù)關(guān)注我們的產(chǎn)品!庇⑺{從盒子里拿出一張卡片遞給她。

    林佩佩感到這個女孩很不一般,“我的公司正在請設(shè)計師,你可以來試試應(yīng)聘,”她也遞給英藍一張名片,“打這上面的電話就可以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“為什么要請剛才那個賣帆布袋的女孩?”在離島小村里最好的一間餐廳,孫少康正在和林佩佩享用生猛海鮮。

    “我們公司是做時尚快消品設(shè)計的,我覺得這個女孩的創(chuàng)意不錯,而且會講故事!绷峙迮逡贿呎f一邊剝開一只很大的螃蟹。

    “為什么你要創(chuàng)業(yè)?”孫少康問。

    對這個問題,林佩佩思考了片刻,她想總不能回答:我爸想我釣金龜婿,所以要當企業(yè)家抬高自己身份吧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很熱愛時尚,我一直都很喜歡那些給人帶來美好的東西!绷峙迮逡砸粋冠冕堂皇的答案帶過。

    孫少康點點頭。此時此刻,就在餐廳的后門,孫少堂正在和阿峰一起卸貨。

    “全都齊了,一共十五箱海鮮!卑⒎甯蛷d經(jīng)理交代著,“請你簽收一下!

    “好!

    在一旁的孫少堂拿著送貨單,經(jīng)理簽完字便離開了。

    轉(zhuǎn)頭,阿峰給了孫少堂一百塊錢。

    “呃?”他知道,杰哥并沒有給到他一百元的工錢。

    “拿著吧!卑⒎逵踩o孫少堂。

    “不行,我拿了一百,你的工錢就少了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關(guān)系,我?guī)愠鰜恚蠹乙蝗艘话!?br />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“價錢不能再低了,我還有一大班兄弟要養(yǎng)!”船老大杰哥正在電話里和銷售商談價錢,“你說的那種價錢絕對不是我們這種品質(zhì)的貨!我們做的是天然海鮮,捕撈的風(fēng)險有多高,工錢少了,根本沒有人愿意干。你說什么?誰能給你?他能給你去找他!我們做的是食品生意,還能不能有點良心了,為了低價格什么事情都敢做,你還是不是人啦?!喂?喂?!”杰哥發(fā)現(xiàn)對方已經(jīng)掛斷電話。

    “哎,又少了一家分銷商!彼芫趩。

    孫少堂在一旁也聽見了這通電話。

    “其實,我們?yōu)槭裁床蛔约轰N售?”孫少堂問。

    “自己銷售?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我們的海鮮品質(zhì)好,食客一定能感受到。我們面臨的問題是一直被中間商壓榨利潤,甚至連生存的空間都受到威脅!

    “你太天真了。”在杰哥心目中孫少堂永遠是弱弱的實習(xí)生,“自己銷售?哪里能找到客人?那些人有銷售渠道,我們沒有,只能看人臉色,唉。”

    “放在網(wǎng)上銷售,我們不能完全依賴中間商。當他們知道我們只能生產(chǎn),不能憑自己銷售的時候,就會肆無忌憚地壓榨我們的利潤,但如果我們自己有渠道銷售,反過來,他們會求我們給貨。無貨可賣的話,他們就被市場淘汰了呀。”

    杰哥被孫少堂的這一番高談闊論驚呆了。他圍著孫少堂打量了一大圈,第一次發(fā)現(xiàn)這個實習(xí)生還挺有能耐。

    “網(wǎng)上銷售?但是,怎么弄?”

    “把我們的魚蝦蟹,按照不同的質(zhì)素分成幾個檔次,冷凍保鮮。然后拍照,擺在網(wǎng)站上,還要注明我們捕撈的水域,烹調(diào)的方式。我們最大的優(yōu)勢是價格,如果直接零售的話,我們的價格會比其他中間商低很多,相信會有很多人買。一開始可以定價低一些,吸引客源,等生意穩(wěn)定了,再慢慢提升利潤!

    “哎呀!簡直是天才!就照你說的做吧!”杰哥簡直太開心,覺得自己碰見人才了。

    “事成之后我的工資要加。”孫少堂并沒忘記這個時候要講好條件。

    “加!絕對要,單給你分成都行!苯芨缫豢诖饝(yīng)。

    “好,一言為定!

    “看見英藍了嗎?“這時候,阿峰突然沖進來很慌忙地問。

    “沒看見。你打給她不就行了!睂O少堂說。

    “打了!她的手機不通,是不是出海了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,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她媽媽住院了,可能有危險!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“英藍……”阿峰和孫少堂四處尋找,終于看見她在海邊整理舊帆布。 “英藍,你怎么不聽電話,你媽媽,她被送進醫(yī)院了!

    “什么?!”

    三人匆匆趕到醫(yī)院,英藍沖進病房,看著媽媽滿臉鐵青,情況非常不妙。在一旁的阿峰問醫(yī)生“到底怎么樣?會不會有危險?”

    “病人屬于急性心梗,搶救難度很高,目前還需要觀察,不過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!

    媽媽用顫抖的手抓住床邊的英藍,艱難地說:“打電話給你爸爸 !

    英藍露出十分為難的神情,“不是我不想打,但是你知道那個號碼他早就停用了!”

    “打……電話給你爸爸。”媽媽堅持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打,我根本不覺得他是我爸爸!我們說過一起忘了他,你答應(yīng)過我的!

    “哎呀,你就打一下吧,你媽媽都病成這樣!卑⒎逶谝贿厔裼⑺{接受。

    孫少堂不清楚發(fā)生什么事情。 英藍撥通了電話,只聽見電話那頭發(fā)出一個非常冷靜的聲音:“您所呼叫的用戶并不存在,請核對后重新?lián)芴枴!?br />
    英藍媽媽強忍已經(jīng)流出的熱淚,將頭轉(zhuǎn)過去一邊。英藍也懊惱萬分,她覺得好丟臉,自尊心感受到極大恥辱,哭著跑出到病房外。孫少堂跟著追了出去,本來阿峰也想出去,但看見他們二人已經(jīng)跑遠,想想又放棄了。

    “你沒事吧。你爸爸怎么了?”孫少堂問。

    “他本來是島上最好的船員,但是他拋棄了我們,據(jù)說去是大城市了,媽媽用了很久才接受他不會再回來這個事實,也因為這個落下心病!庇⑺{說起她父親就沒有平日的燦爛,整個人都灰灰的。

    “哦,”孫少堂感到這是一個尷尬的答案,他試圖化解,“其實說不定有一天他突然回來了呢!

    “我不需要,我已經(jīng)記不清他的樣子,這個家里的一切都是我和媽媽一手一腳建立的,他帶走了媽媽的期望,放棄了這個家就沒有資格再回來!庇⑺{說得斬釘截鐵。

    “英藍,不好了!快回來你媽媽不行了!卑⒎宕掖遗軄砗艟。三個人一起沖回了病房。此時英藍媽媽已經(jīng)在昏迷中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,但是他已經(jīng)放棄了這個號碼,我們再打多少次都沒用。”英藍坐在媽媽微弱的心電圖旁自責(zé),淚流滿面。 病床邊的氣氛無比凝重,只有醫(yī)療儀器發(fā)出的聲音,空氣里彌漫著死神的威嚴。

    “英藍……”不知過了多久,英藍媽媽突然發(fā)出了一聲呼喚。

    “媽媽,我在這里!蹦概碾p手緊緊地握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,媽媽沒錢送你去學(xué)設(shè)計……”

    “媽媽,我不要學(xué)設(shè)計,只要你在就可以!

    “對不起,我不能給一個完整的家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我不好,是我沒有能力做得更好……”英藍已經(jīng)泣不成聲。

    媽媽欣慰地笑了,她轉(zhuǎn)頭對英藍說:“無論發(fā)生任何事情,記得要好好活下去,越是不開心的時候,越要吃好吃的東西,記得嗎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英藍不停點頭。

    突然,心電圖開始呈一條直線。

    “阿姨!阿姨!”

    “媽媽!”

    英藍的媽媽走了……后來,孫少堂聽醫(yī)生說,她是因為急性心臟病引起心臟破裂而去世的。原來真有人是因為心碎而死的。